在康橋離岸,她撐船。我一個人獨坐一隻船,忽而覺得自己好像不是遊客,也是自然在其中這背景的部分。
她輕車熟路,帶我爬上樹幹抄小路,帶我翻圍欄,開鎖取下劍橋學生保管處的船墊,走過教堂鐘聲後遠遠的合唱,她神學院靜默成謎的台盞上經文書頁發光,我們躺在草地上把自己曬疼。帶著豎琴讀書的女孩,路過的園丁,天空中飛機畫出笑臉,陽光下起風下花瓣雨,再到小舟伐採一般破開漣漪⋯⋯在我接過她手中的漿舉起,像英格蘭的水手,像巴渝三峽的船夫,一衣帶水的相連。
水的波光如大漠中的寶石隨流沙熠動,我哼起王菲的寬恕自知沒人會聽懂,心是寧靜而不將息。橋上的人看向我,風抄起袖衫,頭髮撫過眼瞼,我突然哭出來——冉冉上昇的bittersweet,感到這本不是我的生活,if I only could make a deal with God.
親愛的梅麗莎,你又怎麼會明白呢?我從夢中醒來,淚水沾溼一片,多少次我以為我曾活過我想要的,都在你們最原初的草原被抹滅。我從失樂園回返,大多數時間我也沒有悲哀,但我會聽見我所失去的那些花野之夜在逐漸空曠的嬉笑聲中一去不回。而我還會感到驚奇——城際的天空在世界各地都一樣嗎?我被塵囂牽引到我的棲地,不再幽憤,也不再昭榮。本來就是這樣,你屬於那裡,我屬於這裡。早前你的小舟經過時伸來一枝骨木,我將信將疑搭上了手。自那起,我禁不住地想,反反覆覆著了迷一般地想,多少年你走後,向著一片荒廢的灘地,我仍潛水過去看你。
2022.04
Cambrid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