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開始聽許巍寬解自己。像去年九月那樣,聽《藍蓮花》的時候可以短暫地自由灑脫。前幾天聽的其他曲子,老是容易惹得我哭。我感覺,這不能說是為了具體的誰誰了,時間推進、事物變化,我傷於我能回想起來的、那些多樣的、繁雜的,又被我梳理很好的情景。「當妳低頭的瞬間,才發現腳下的路。」是這樣的。 今天晚霞時候出學校,走在路上,一路聽歌一路環顧周圍的風景,我走得很慢。天一邊就這樣暗下來了。我以前最喜歡放鬆的方式之一,夏天傍晚的晚風裡散步。 我能清晰記得在具體哪個地點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和什麼人、當時是什麼狀況。說目之所及,心之所向。我曲意想,是這樣,如果我換一個地方走,比如故鄉,比如高中,可能我也會想起對應的人和事,只是我現在在這裡。我每次都是這樣,容易被觸發,記憶準確浮現出來,就像我們曾經的手準確得以相握。我無法控制地去懷想,「懷念著過去,近如思鄉一般。」開始有些擔憂自己,因為等我到老了,積攢的過往夠多,去過的地方、有過交集的人夠多,見識的變化也更大,隨便到哪裡,都能被觸發回憶的機關,那該是多麼苦不堪言啊。我把握著生活的細枝末節,以它們做材料建設著我的回憶巨廈。你們不記得了也沒關係,我記得的。我還能預見,現在的事情,如何受召從混沌中浮起,被以後的我如何輕易地數出。當然,人是會忘事的,可我偏偏是一個情景記憶能力極好的人,更甚的是,我還數十年如一日地保留著記日記的習慣⋯⋯我開始理解,為什麼對於爸爸而言,那麼多事情孤寂、苦悶至於無法承擔。因為人老了,積累的往事太多,才不願意動遷,不願意去故地重游,不願意被動地找見那屢次的歷歷在目。 現在,一邊走一邊在手機上敲打這些字。 我不捨的究竟是什麼呢?我覺得是我自己。連我自己的變化都使我驚傷。那個道理也是依然成立的,隨著年歲增長,積累下來的過往的自己也會越來越多,變化多態,常想作是來人間的收穫,但它又是再無可能復得的。 我不大會做人生的減法,不善於做斷捨離,所以不丟棄的東西,就扛在身上一路走下去。於是也這樣得到重感情、敏感之類的一些評價。有時候也矛盾,重感情這個詞,因為後來的我,當戀愛關係結束,總會看似很快很快抽離、銜進、開始下一場投入,我更願意說那是一種具有覆蓋性質的逃避,我反省過自己,但仍然無法改變,我沒有辦法。不是輕佻,不是薄情,不過印證了我從未真正意義上學會告別,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忘懷過任何人。我逃避,清理,力求保護自己免於傷害,卻帶來更大隱患。因為沒有做好這相當重要的環節,我只好都把它們、她們,盡背負在身上。對於愛情是這樣,對於整個回憶體系,也可類同。總之,因為害怕不斷堆砌增長的數量和重量,我擔負不來,我隱約開始懼怕衰老。 我前幾天聽歌,意識到這是我17年、18年常常聽的,也會有這感覺,驚傷,我稱之為伴隨心驚的痛感。每一次發現,每一份微小的快樂,都是我永不復現的榮光;每一次發現,每一段悲傷難熬,都和具體的詞曲內容應和得當⋯⋯次次都是嶄新的發現,故而無法去習慣,更無法游刃有餘。發現和回想二者層級有差,又成為了雙重螺旋,在當中,連我當初的心情,我都也記得。於是,無論發現多少次,都是新發現;無論回想多少次,都像在眼前。 等我走到學則路的時候,蛋黃色月亮已經懸在深藍的半空。風自由馳行在寬闊的街。 <img src="https://imagedelivery.net/phxEHgsq3j8gSnfNAJVJSQ/NODE3_069CF8AB-7FF4-4B73-B94C-2EFC7B519972/public" style="background-color:initial;max-width:min(100%,5184px);max-height:min(3456px);;background-image:url(https://imagedelivery.net/phxEHgsq3j8gSnfNAJVJSQ/NODE3_069CF8AB-7FF4-4B73-B94C-2EFC7B519972/public);height:auto;width:100%;object-fit:cover;background-size:cover;display:block;" width="5184" height="3456"> 2021.06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