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舔水》

This is How You Lose the Time War 同人文
有人用枪抵住你的时候,你得做出点反应,或是示弱、示好,或是机敏勇敢做殊死一搏。而最好不是像我这样,我被冻住了。无法行动,也无法发出声音。我背后很烫,我觉得那是一个管口。 如果还是冬天就好了,隔着更厚的衣服,这就不会有这么直接的触觉感官刺激,也许我就能启动我的喉咙,说点什么话。 我最爱的春天……从去年冬天开始,我只负责誊抄送信,更准确地说,我负责一个编码和解码的系列过程。我根本没有接触到信号塔本身,我冒险做着枯燥的转译工作,时而到暂时安全的后山灯塔去,不辞辛劳。我之前从没料想过那底下还能有这样一个基地——屏蔽本身信号的盲区,再复制周边的信号覆盖它自己,这地方便显不出任何异样。总之,我也能因此每天神采奕奕。如果不是出于自私,人也不会干无私的活。语言哲学的大厦建立在地下,当中我不是螺丝,也不是齿轮。我是一个独立运行的、可拆卸的便携轴承。 现在我被钳制住了,我自然就卡住了。如果我能开口说,我可以说,我没必要隐藏。最多也就只能说,我这几个月都在帮老师的人送信——也不好这样说,严谨一些,说不定其实我老师是他们的人。我还想说:稍松一点,因为我的背有点痛。但奈何我的言语神经被崩断了一样。我明明不害怕,但我的身体替我作“恐惧”的选择。恰恰这选择还以最愚蠢的方式展现出来了,那就是,我整个人被冻住。 过了一会,我猜大约一分钟之久,身后的力突然解开,我被惯性带着后倾,对方稳稳地把我拽住,使我转了一个圈。我抬头,一个比我稍高的带着面罩的男人,我看不到他什么样子。于是我直勾勾地凝看他面罩镜框露出的部分眼睛,直到他用枪口轻轻敲打我的左脸。这在我看来有些意思。因为这个动作很轻佻,它意味着,在移动枪口的时候,他知道我没有任何逃开的能力。他准确地判断出来我弱到这个地步。 这反而让我舒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他随时随地可以置我于死地,所以他反而不会立马伤害我。反而人在最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会使出决绝的杀心,出于自保。现在他掌控一切,他可以问我话,可以把我带走,但就是不会马上开枪。 我放松下来了。我甚至感觉我的喉咙气道被打开。 几乎是寻常招呼一般的一句。“你想要什么?”我问。 没有应答。我感觉到对方愣住了,场面甚至有些困窘、有些滑稽。这就是语言的精妙之处,当我问“你”,而不是“你们”——他怎么会知道他本人想要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代表这什么,成群结队的蚂蚁,合纵连横的蜜蜂。我们一样活着,就一样习惯思维的懒惰以及这懒惰带来的愚蠢。但他这微微的一愣,似乎向我说明他还没有那么想当然,至少他有那么一秒钟,正在考虑我的问题。他在想他自己要什么。即使我不太在意答案。 “你是社区的……嗯,你是一等兵。”我把目光移向他领口的刺绣,接着说道。因为方才闭塞的喉咙刚打开,我的声音沙哑得过分。这不是一个问句,所以对方仍然不回答。现在变成这样,搞得局面似乎是我在控制,我就继续说些废话“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你肯定知道。你当然也知道我都干些什么。” 他很熟练地单手按压左耳处的一个按键,很漠然,很专业。 无所谓那是什么了,我心想着。要怎么处置我呢?你会带我走吧?你可以带走我,带我去禁闭,去接受治疗,接受洗礼,接受教育,接受侮辱,或者直接去死……“我们还要这样继续站着吗?”我又开始直勾勾盯着他。 他指了指我的短外套,他应该知道,就算我能带什么武器,对他也没有威胁。我应当识趣地脱掉外套,里面只剩下一个浅色的背心裙。于是我开始很慢很慢地脱,这几秒我作了一连串思考,我觉得我没有任何逃离的可能,但这也太没意思了,起初是找一件事情来做,就做一件事情,从而创造一些意义,如今创造出来的意义可以立马被消解掉,因为当下我已经陷入了一个俗套的无解的剧情中。我只有让事情变得怪诞起来,或者说,只有一些匪夷所思的、节外生枝的事情,才或然能让我即将面临的这必然的命运发生什么改变。于是我连着我内里的裙子一起脱掉了。 你应该记得的,我没有穿内衣的习惯。 我找到了一件事情可做。 我往前走了一步,那热度稍褪的径口抵住我的乳房,我怼得很紧,怼到它不用多时便嵌了一个花蕊大小的圆印。他是如此训练有素,持枪的左手轻微的抖动都不曾有。但我立马确信了他的紧张,虽然起初说不清这直觉从何而来,但当下我可以确信了,因为他几乎是愤怒地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抓力的痛感贯彻全身,我得意地扬起了头——紧接着,我听见“他”开口说话——也是那一刻,“他”露出的眼神,“他”的发梢以及领口刺绣旁边的光洁皮肤全混到一起,撞进一个女人的声音里。 “你是想和一个男人做点交换么?”她这样说(她在笑吗?),“可惜我不是。” 我当下可以疯掉了——隔着面罩,我知道她在笑。 2021